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李兆洛在凤台

发布时间:2016-11-21 阅读量: 作者:县政协

李兆洛在凤台

孙友虎


地处淮河中游的寿州(治所在今安徽寿县城关)自明清以来,由辖蒙城、霍邱等地,转向清代单独节制,到让凤台分治(当时与寿州治所同城),呈现一而再“切割”治理之状,旨在强化社会控制。凤台在历史上多是战乱区、移民区,居民习于贫穷而刁滑,尤为好斗,号称“繁疲难”之县。嘉庆《凤台县志》在《风俗》中概括有两条,一是“愚而无虑”,二是“惟博及讼,往往倾产不顾”。 故历任知县均视之为畏途,或“终任不一履县境”,或“不越岁,谋速谢事去,故治率苟简”。嘉庆十三年(1808)冬,李兆洛到凤台上任伊始,他写了一幅对联:“栽花携得蓬莱种,买犊教成渤海耕。”借“卖剑买牛”的故事,抒发其为官的抱负和治理的决心,发愿有一番作为:“转贫为富,起弊为隆,易废弛以整肃,化僻陋以彬雅”。通过全面调查,提出“施政纲领”,即:“地利宜讲求”、“读书宜鼓励”、“保甲宜举行”、“志书宜编撰”、“名胜宜兴复”等,并自觉践行,成为大清名宦之一。

践行“地利宜讲求”  致力经济发展

凤台水旱灾害多发,治水成为解决农业问题的根本。除种植业外,凤台还有发展少量林业、畜牧业、渔业等的潜力。为谋划解决之道,嘉庆十四年(1809)春,李兆洛在焦岗湖一带查勘发现,经嘉庆十二年(1807)淮水倒灌入湖,湖水积而不消,中间汪洋一片,只见环湖浅滩处麦苗长势旺盛。当年,李兆洛立即发动沿湖七坊百姓,培筑各坝,巩固不结实的地方,防止春夏淮水盛涨,漂没待收小麦。他认为,尽管湖中地势低洼,但每年秋末冬初,淮水退落,淮水低于湖水之时,若能将湖水排入淮河,放干湖水,湖内淤滩即可栽种小麦,成为麦田;春夏间淮水上涨,又可以导淮入湖,栽种水稻。稻麦间种双丰收,何乐而不为?如果增筑堤坝能防御外水,再建造水闸进行调节,则“可岁收其利”。为此,一场在当年春天全面打响。最难的是杨家脑坝,据嘉庆《凤台县志》记载,该坝因地跨凤台、颍上两地,颍民不愿出工,对凤台本地坊民影响较大,但事关滨湖居民全局利益,走村入户,晓以大义,终于感动一方,如期完工。兴奋中,他在焦岗湖畔留诗一首(见《州来古今》第五集),写到:

问俗频番到水浔,斯游应不为登临。

愿将官事如家事,难得民心似我心。

孙叔余风非若望,黄陂往迹幸堪寻。

居人莫惜泥涂苦,如此膏腴寸寸金。

机会总会向关注民情的一方倾斜。嘉庆十四年夏,凤台干旱。李兆洛因事路过焦岗湖,发现湖中积水,深仅数寸,可以坐轿穿湖而过。当即鼓励沿湖百姓在湖中栽种水稻,增加收成。因是官地,没有界址,“视力之所及,随各人宜便漫布之耳”,收割时,因厚利所在,当地百姓发生争端,欲集众械斗。他亲自前往查勘,见湖中稻田弥望数十里,不见边际,一片丰收在望景象。为平息未种湖田之人的怨气,他下令,凡耕种湖田的人,必须拿出其收成的三分之一,储于“湖民有力之家”,由其变卖,作为造闸挑沟的费用。当年共收谷二千余石。后谷价伤贱,李兆洛捐出自己的俸禄以补不足之需。秋季种麦也不征收田租,只是让种湖田人出工培筑各坝。

嘉庆十五年春又“采石募匠”,修建丰湖闸,当年秋天竣工,并疏浚催粮沟、中心沟。闸建成后,内水外泄,百余里淮水漫衍之患得以解除。

在凤台任职七年,历史给他记下治水之功:建闸一个,名小口沟闸;修闸四个,名丰湖闸、焦湖沟闸、鲁村湾闸、二里坝闸;开沟二条,名催粮沟、中心沟;筑坝九条,名燕湖口坝、大口沟坝、柴家洼坝、杜家洼坝、鲁家口坝、魏家洼坝、杨家脑坝、王叶巷东西坝。从此,凤台县境蓄泄有资、地利稍兴、多有丰年。

践行“读书宜鼓励” 注重振兴教育

寿州、凤台一带,西汉时即以文学兴盛著称,淮南王刘安聚数千宾客编著《淮南子》。不过,自明代以来文事不兴,凤台出身进士的仅有3人。与文举落后相反,凤台县武举则“常甲旁县”。安愚之习盛行,民人或犷野,或朴鄙,或尚气,影响着社会的稳定。李兆洛在上任伊始就发现,凤台县学四周被民居所占,破败不堪。循理书院规模极小。各地更是鲜闻读书声,对名胜古迹知之甚少,其中一个重要原因,就是“读书好古之士少,莫为爱惜”所致。在下蔡古城,昔日的下蔡学宫早变成遗迹,被当地人呼为“土楼”。凤台的教育怎么办?他把“读书宜鼓舞”作为执政的重要方略之一。

凤台县学与寿州州学同舍。针对学宫圮坏和拥挤的现状,李兆洛与寿州知州沈南春商量,决定收回被四周民居占用的学宫,“清复旧界,撤民屋二百余楹而给之值,重修学宫,并以其余力(建)新训导署”(《年谱》嘉庆十七年)。令人难以忘记的是,修学宫的过程中出现了“豆腐渣工程”。据李兆洛《重修学宫记》载:

嘉庆十七年,州人孙氏修学宫既迄,以屋宇穿漏,殆不可居,撤而新之。

工程翻工,成本增加,终保证了质量。时值江阴人庄椿为县学训导,于是“招生徒,朝夕讲艺其中,颇闻吟诵之声矣”(《年谱》嘉庆十七年)。

这是李兆洛鼓励读书、强化办学迈出的第一步。如果说学宫是官方的学校,而书院则属民间办学。书院的多少常常是衡量一个地区教育发展水平的重要标志。凤台书院不多,见诸文字记载的只有循理书院。循理书院在县署后,房屋少、规模小,只能容纳十多个人。加之膏火颇薄,不能满足饮食之费。为此,李兆洛在上任之初拟订的施政纲要中,就提出整修、扩大书院,使其可以容纳百余人。州县治所之地尚且如此,偏远乡曲坊巷,更是难闻诵读声。他对这种状况深感优虑,着力在各集市等处建立义学,“或官为延师,或绅士公为聘礼,农民之子欲读书者,听其送入。其才质可造者,即送入书院肄业,以观造就焉。”(李兆洛《与凤台绅士商兴修事宜书》)这一心愿成为李兆洛执政凤台的动力之源。在僻远地区,一方面“择地高驻外塾,延师课读”,另一方面“择耆老数人,劝民孝弟,分俸以奖其劳”(《清史稿》之《李兆洛传》)于是“浇风一变,治行称最”(《养一文集》卷十六《凤台厅壁二箴》)。在白塘庙,他劝说时任凤台吏库的吴霞年延请办学,并得到积极响应,吴家吴振泰、吴振粹相继考中秀才,未尝不与李兆洛的大兴读书之风有关。

践行“保甲宜举行”  致力社会控制

强悍的民风,把凤台“吹”向两个端口:一是尚武扬名,乾隆朝以来武举人几乎每科离不开凤台人,嘉庆十六年程冠甲考上武进士;二是落草为寇,盗匪屡禁不止。这两方面都与“武”有关,凤台承接最多的是后者。为提高社会控制力,李兆洛采取点、面结合的做法,布点防控。在“面”上,建立保甲制度,重修县衙、示民以整肃。在“点”上,加大巡逻力度,形成威慑力。他经常亲自率领健勇循巡乡村整治社会治安,哪怕是县里最偏僻的村落,每年至少也要巡查一次。不断的巡查,不仅让他熟悉山川道里、通塞阻隔等情状,而且摸清各坊村魁杰豪帅的名字、情况。每有作奸犯科的事情发生,他都能预先揣知其出没踪迹,出其不意,从容出击,往往取得意想不到的效果。朱纪是老宿剧盗,手上有多起命案,按例要解送凤阳府审讯覆案。凤阳府治距离凤台县界,陆路180里、水路270里。为防朱纪党羽中途劫囚,李兆洛决定亲自押送,以备非常。当一行人行至距县城80里的陶皋时,朱纪余党1000多人追来劫囚。李兆洛暗地让骁壮数人押解着朱纪间道奔凤阳,自己留下断后,保证了押解任务的完成,终使朱纪被正以刑典。

嘉庆十六年秋,江苏仪征一个绅士之家突遭变故,一家三口被杀,案情惊动两江总督。案犯藏匿在凤台的巨猾之家。李兆洛安排捕头周清带十几个衙役连夜上路,巨猾安排长矛二十护送至城门而返,交由周清押回县衙,表面十分平静,实际上却暗藏玄机。 李兆洛猜想周清出马能成功,提前连夜制作囚车,挑选百余精兵、捕快,严阵以待。待盗凶一到,他简单审问姓名、缘由,便亲自押解凶犯赶往蒙城 。 凤台离蒙城八十里,分界是个集镇。槛车直接进入饭店,李兆洛听说巨猾派人尾随而至,他从容走下车,当门而坐,只见围观者如堵。 李兆洛取巨觥痛饮,又命侍者请在场的众人同饮,口称指画,如演故事。巨猾派几十位高手准备下手,见李兆洛在店门口痛饮,便退到镇外恭候,等待时机。过了许久,李兆洛的车子驶过,猾党问槛犯怎么不见,衙役答在后面。猾党返回店里,得知囚车早已毁店后墙而去,估计车快到蒙城,大呼上当,追一程仍不见踪影,只好散去。猾党被迫返回禀报实情,请予定夺。李兆洛当即改乘快马,疾驰至蒙城,与蒙城县令联衔会印,“通详声明凤邑捕得,遵檄交蒙邑,转解仪归案。”(包世臣《李凤台传》)李兆洛返回凤台的第二天,凶盗越蒙城监狱而逃。蒙城县令先是亏缺,受到督院严诘,事情没办妥,又失去凶盗,只好仰天长叹、自杀身亡。

李兆洛抚善良,惟恐伤之;锄强豪,不顾丛怨。嘉庆十七年兼理寿州后,他又果敢出击,处理了勾结官吏、结党肆恶的任际殷兄弟案。遗憾的是,任际殷一闻风吹草动就躲起来,抓住其兄审问,其兄把罪全推给任际殷,不得已又只好将其兄释放,致使抓捕行动屡屡无果。《《年谱》嘉庆十八年对此有这样一段描述:

州民任际殷兄弟结党肆恶,为远近患。擒际殷兄,讯之,一委罪际殷,乃纵之。而际殷屡捕不获。

嘉庆十八年大年除夕,李兆洛颇为感叹:“我担任凤台知县六年,兼理寿州事二年。在寿凤一带,乱政害民之徒大都得到惩处,唯独任际殷没能惩治。这一年又快过完了,我有何面目率吏民在元旦之日穿着官服盛装向万岁行跪拜之礼?!”于是,当晚出击,将任际殷擒获。其兄诉冤于安徽巡抚,一直无法结案。后来,巡抚胡克家也有意开脱,时已因父丧辞官的李兆洛,数次据理力争,要求惩一儆百,终使其伏法。这样的案例,比比皆是。

践行“志书宜编撰”  彰显文化魅力

 《凤台县志》和《小山嗣音》和《方孩未遗稿》是李兆洛在凤台任内编辑的得意之作。李兆洛在编撰《凤台县志》中,始终把握“两把尺子”:即“考稽”与“目验”。 第一把尺子,量史料。李兆洛是行家里手。如关于寿州城板筑始末,旧州志没有记载,李兆洛则引明《太宗实录》、《宣宗实录》、《英宗实录》、罗纲《寿州卫重修城橹记》、方震孺《增修北城碑记》等所记予以补充。 第二把尺子,挖材料。李兆洛除安排萧景云深入一线考证外,他自己更是身体力行。如焦冈湖,《沟洫志》附录了萧景云实地调查后撰成的《焦冈湖考》全文,李兆洛既肯定其考证“甚详密”,同时又指出“其所拟议尚有未尽善者”。

《小山嗣音》是寿州、凤台一代文人的诗歌集萃。《小山嗣音》刊发的诗作,往往被《清史稿艺文志》、《清史稿艺文志补编》、《清史稿艺文志拾遗》及蒋元卿《皖人书录》等一些大型书目所遗忘。所载诗人大多或虽有诗作而无结集,或虽有结集而终未能传之久远,他们的诗作也许只在《小山嗣音》中存留,可谓弥足珍贵。仿朱彝尊《明诗综》的体例,在各家诗首列诗人小传,叙籍贯字号、官场宦绩、交游名流、著述文章、创作风格、学术成就等。小传的详略则因诗人在政治上、学术上的地位成就及采访时所得资料的多少而有所不同。一些人如方淮、田耜、祁鼐,字号、出处均已难考,李兆洛本着实事求是的原则,或因诗而存其人,或因人而存其诗,而不在乎作者是否为有成就的诗人,其目的恰恰在于“勤勤风导”、“振厉文学”。这部“延礼耆秀、采览故编”之作,倾注着李兆洛的良苦用心,展示出后世“小山”们的别样风采。

《方孩未遗稿》是李兆洛编辑的又一倾心之作。李兆洛到凤台后,所到之处,一提到方震孺,人人对其保寿州之事无不称道。事情发生在崇祯八年(1635)春,“流寇”(实为“闯王”所部)趁淮南地区兵备不足,先取固始、霍邱,再围寿州城。当时适逢官吏换届,城中无主,方震孺带头捐资、筹饷,招募死士,率士民守护城池,写下撼天动地的守城篇章。

践行“名胜宜兴复”  改善人文环境

李兆洛谒选得凤台知县,“即稽求方志,知为淮南王升仙之所,自汉以来为名区,私幸山水之美、游览之胜,足以发思古之壮意”,颇为向往;到任之后,名园精舍、楼观古迹,“求之则了不可得,询诸故老及文学士,亦茫然莫有知者”(嘉庆《凤台县志》之《古迹志》),颇为诧异。对此,他不胜感慨,“昔也何其庄严,今也如斯破败,甚非继长增高、都邑完安气象也”(《养一文集》卷十九《募修迎福寺疏》)。一种责任感让他把“名胜当兴复”列为“五大施政纲领”之一。

兴复名胜古迹,表面上看无关紧要,实则不然,李兆洛认为:

山川、都邑、室屋、祠墓、名贤轨躅之所寄,书史图籍之所志,可以见时会之盛衰,地势之险易,陵谷之迁变,政治之得失,风俗之淳薄。以之斟酌条教,风示劝惩,览一隅知天下,其所裨甚巨(嘉庆《凤台县志》卷十)。

这是对名胜景观的理性把握。古时候百里之地必有囿游:远眺望,顺时令,同民乐,播风雅。 嘉庆十四年春,李兆洛来往于八公山、四顶山之间,发现那里的“岩壑最为秀美”,思欲在八公山创八公仙院,在四顶山下重兴雀离寺,当可把美景做成旅游景点。 嘉庆十七年八月,四顶山上,碧霞元君庙正在紧张新修。碧霞元君庙,祈子香火很旺,每逢庙会,光、固、颍、亳等州人拉着车、划着船云集而至,自昏彻旦。捐资修建人“县民吴芳春以私钱若干,卜择吉日,役工兴理”。这一年时值李兆洛“到官五年,年谷屡登”(嘉庆《凤台县志》之《碧霞元君行宫新修碑》),李兆洛到场恭贺自在情理之中。

八公山的邓林峰下,有个珍珠泉。明代寿州御史杨瞻题诗《珍珠泉》说:“尘垢难污洁,珍珠不断头。”李兆洛多次实地考察,认为“屑豆为腐,推珍珠泉所造为佳品。”为早日把珍珠泉建成胜景,李兆洛特意撰写《倡修珍珠泉联》:“未知明岁在何处?暂为名山作主人。”  

“何必看山定黄海,胸中五岳久能平”。李兆洛虽因事条繁杂,诸多景观修建未能如愿,只好在编纂《凤台县志》时专设《古迹志》1卷,搜古罗今,详细记载凤台之名山胜水、佳景奇迹,表彰其价值,“非徒网罗放失,凭吊俯仰,为风雅之助而已,亦欲使此邦人士知往事留遗,即一树一石,皆当贵重保护,如子孙之宝其世守法物然者,庶几敬恭桑梓”(《古迹志》小序)。能做到这一点,也是“司土者之幸”。

总地看来,李兆洛在凤台任职七年,兼理寿州事三年,成绩斐然。李兆洛在《养一诗集》卷八《题孙陶圃小嶰谷图》中留下这样的诗句:

俯仰有古今,触绪心养养。

繄昔壮盛年,叨为下蔡长。

道光二十七年(1847),安徽巡抚王值会同前任两江总督壁昌、安徽学政罗惇衍,上奏朝廷:“已故凤台县知县李兆洛,持心公正,莅职廉明,请入祀名宦祠。”并列举其在县事迹:“以知县用,选授凤台。县境民风不淳,动辄斗狠。该故宦择耆老数人,劝民孝谨,分俸以酬其老。又于距城较远处,各择公所,创设义学,延师教读。邑与寿州同城,又与蒙城、阜阳、亳州、颍上连界,俗多犷悍,私枭往来,匪盗易集。该故宦捕获首棍朱纪等二十余名,又擒获刁棍李虎孜等一百余名,私枭绝迹。县西有湖地一区,相传兵四民六,而界址无考,频年结讼。该故宦照旧志开沟为界,永息争端。他如浚泾泥河、黑壕河、裔沟河,筑焦冈等闸,水患绝,民利兴。劝修十议桥,捐设恤孀局,邻境犹多仿照之者。”当年十二月“旨依议钦此”(《名宦题稿》,《养一斋集》),他被请进安徽名宦祠,作为榜样予以纪念。


(该文入选李兆洛出生地江苏省常州市武进区三河口村村志)